南桥折笔

忠于自己是最大的自由

【GGAD】Hypnotised

Chapter 11

“我刚刚还在想,你是不是不会出现了。”瘦瘦高高的法国人随意地倚靠在猪头酒吧的桌子上,两条腿搭在一起。

阿不思试着笑了一下,但是失败了。他低低地说:“我没想到你居然还敢出现在这里,盖勒特。”

“不,你又在说谎。”盖勒特一针见血地说,“你知道我会来这里;你到这个破烂的酒吧来也只是为了看看我在不在这里——你在害怕什么,阿不思?你在期待什么?”

阿不思紧紧盯着他,脸色有些苍白:“盖勒特——我想你我都不再拥有害怕和期待的资格了——鉴于明天就是决斗的日子。”

“是啊,明天就是决斗的日子。”法国人扯出一个假笑,捏着嗓子说:“黑白巫师的对决——你们是这样写的,对吗?法里斯把你包装成英国的救世主的时候,绝对想不到他的‘救世主’在决斗前一夜和格林德沃私下见面。”

“我不觉得这有什么大问题。”阿不思不卑不亢地说,“我相信你不会蠢到在约定决斗的前一晚偷袭我。”

盖勒特“噗嗤”露出了一个好看的微笑:“我可以把这当成你在为和我幽会找借口吗?”

“我们是敌人,盖勒特。”阿不思强调说。他平静地看着盖勒特伪装的脸——和他自己并不怎么相像。

 

十几天前,当他听闻盖勒特试图闯入尼可·勒梅家,并重伤了十几名傲罗之后,他愤怒,他震惊,他感到自己又一次受到了盖勒特的欺骗——这让他为自己羞耻。

“我居然相信他。我居然真的相信他,梅林啊!”他万分愧悔,对那十几个重伤的傲罗十分歉疚——就好像是他伤害了他们似的。

他终于无比清晰地、又带着无限绝望认识到了这一点——他和盖勒特是敌人,势必对立的敌人。

或许在他的小妹妹倒下的那一刻起,他们就是了。曾经的事实给了他狠狠一击,而他居然迟钝到在几年之后才感受到那一击的分量。

 

“敌人?阿不思——”盖勒特似乎被触怒了,“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如此鲁莽地下结论。我们已经好几年没有见面,你敢说你现在真的了解我吗?”

“事实上,我们十几天前才见过面。”阿不思尖锐地指出,“而你依旧没有变化。”他叹了一口气,看上去疲惫极了。“你总是有一条会说话的好舌头,让人们盲目地相信你,你撒了那么多谎——可是我再也不会了。我再也不会了。”他坚定地补充道。

“阿不思,不管你相信不相信,我保证我不会骗你,我对你说的都是实话。”盖勒特急切地为自己辩解,“我没有想伤害那些傲罗。我的确是去找尼可·勒梅,可是被傲罗发现之后,我发誓我只想悄悄地离开;他们攻击我,我只是——只是正当防卫。”

“那有什么意义呢?”阿不思露出一个苦笑,“他们终究是因为你才受伤的——而他们是无辜的人。”

“无辜的人!你怎么定义无辜的人——他们有十几个人,如果倒下的是我呢?你会说我是无辜的吗?”

“你明明知道现在英国全面戒严,你本不应该出现在那里的。”

“呵!”盖勒特扯出一个扭曲的笑容,“所以如果倒下的是我,你只会说终究邪不胜正之类的话对吗,阿不思?那你今晚到这里来干什么?彻底和我、和我们的过去做个决裂和了结吗?”

阿不思沉默了,看上去他真的是这样想的。盖勒特一时竟然无措了,整个人都在微微地颤抖。他平息了一下自己激动的情绪,换了一个问题问:“阿不思,你知道明天的胜败意味着什么吗?”

阿不思望着他,又好像是透过他看向很远的地方,眼神飘忽:“如果我赢了,那你几乎就完了;如果我输了,那——那英国就是你的了。”

“所以你不觉得很可笑吗?”盖勒特轻柔地说,带了恰到好处的不平之意,“为什么会把整个国家的命运和你一个人联系在一起?这一点也不公平。”

“可是这是伤亡最小的方法;而且这是最坏的结果。”阿不思温和地说。

“这么说你觉得我会输了?”盖勒特追问。

阿不思犹豫了一下,答道:“我会努力去赢。”

“阿不思,你知道吗,如果你输了——”盖勒特突然凑到阿不思耳旁,几乎是耳语着:“如果你输了,你知道现在这些支持你,拥护你,赞美你的普通民众会怎样对待你吗?他们会比谁都快地反过来谴责你,唾弃你,认为你一文不值——看看周围,即使明天就是我们的决斗,这些恶俗的小贩、黑暗的交易依然在进行着——你真的想要为他们努力吗?”

“我相信如果你输了,你也会像你描述的那样——至于我为谁而努力,我说过,盖勒特,不要再试图说服我或者蛊惑我了,我不会再相信你,也不会再被你迷惑了。”

盖勒特看着他,阿不思的蓝眼睛里写满了坚定,于是他弯了弯嘴角,露出一个委屈而伤心的表情。“好吧,阿不思。”

他稍稍移动了一下,把自己和阿不思之间的距离拉到正常范围。“我可以告诉你,阿不思·邓布利多。你不会输,可是英国输定了。”他用毫无感情的声音冷冷地说。

“既然你决定不再相信我,既然你想彻底决裂——”他一把抓住阿不思的胳膊,突然换上了轻快的语气,“那我们为什么不享受最后一个美好的晚上呢?我们可以像以前一样,度过这个夜晚。”

说完,盖勒特不等阿不思反应过来,就带着他幻影移形了。

 

 

他们出现在一个荒野,周围出了野草、杂木以外,什么都没有。这里似乎过于荒凉了,连星星都不见,只有一轮月亮孤零零地在天上。

阿不思挣开了盖勒特的手,愤怒地想要说话。盖勒特赶在他开口之前打断了他:“阿不思——别说话,我知道你要说什么——你别反驳。反正按你的理解,这很可能是我们最后独处的晚上了——你不想让它美好一点吗?放心,这里很安全,我不会让你受到伤害。我只是想带你来看看。”

阿不思沉默了,好像所有的词句一下子黯然失色,他找不到什么可说的。

在他沉默的间隙,盖勒特悄悄地拉住了他的手往前走去。他们在荒野里漫无方向地走了一会儿——至少阿不思是觉得漫无方向,他几乎要以为盖勒特在愚弄他。

“我们要去哪儿?”他忍不住发问。

盖勒特停下来,脸色露出莫名其妙的神色,似乎奇怪他怎么会问这种问题,随即他想到了什么,做了一个抱歉的手势:“抱歉,阿不思,我忘了你现在看不到它——我们要去纽蒙迦德。我们没办法直接幻影移形过去,现在只能走过去,等走到它的魔法范围之内,你就可以看到它了。”

“纽蒙迦德?”阿不思喃喃地念着,盖勒特感到他的手微微抽搐了一下。“那是你创造的监狱——你要带我去见你的犯人?盖勒特,你到底在想——”

“不,不是的,”盖勒特有些无奈地解释,“我怎么会带你去见我的犯人。我只是想带你去我曾经待过的地方看看。”

“你待在纽蒙迦德?”阿不思睁大了眼睛,“盖勒特,如果你是在讲一个玩笑——”

“我没有开玩笑,”盖勒特低着头,“我在那里度过的时间超过你的想象,阿不思。实际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带你到这里来,我只是觉得应该这样。”

他们又陷入了沉默,只是并排地走着。在不知道多少次调整方向之后,阿不思终于借着月光,看到一座高塔的隐约轮廓。他们逐渐靠近那座巫师监狱,阿不思就越发清晰地感受到一种压抑、阴森、恐怖的气息。

盖勒特像是察觉到了什么,轻轻捏了捏他的手:“阿不思,你不要害怕。里面没有摄魂怪之类的魔法生物——只有阿兹卡班才会用这种低级的伎俩——它只是有很多魔法。实际上它并不恐怖,你不要——不要让监狱本身吓到自己。”

阿不思没有回答。他们走到了纽蒙迦德的入口,盖勒特在厚重的大门前低低的念着一些复杂的咒语。阿不思注意到他没有用魔杖——实际上他们今晚见面起他就没发现盖勒特的魔杖。

“盖勒特,我不知道你现在这么喜欢用无杖魔法。我并不建议这么复杂的咒语使用无杖魔法破解,这是很费精力的——”似乎是在霍格沃茨待久了,阿不思有点习惯去评价每一个魔法行为,并用教师的口吻讲话。

“你是说老魔杖?”盖勒特回过头,似乎想到了什么不愉快的回忆,“它现在——不适合我。它带来太多麻烦了,阿不思。”

阿不思张了张嘴,却什么也没有说。直到盖勒特终于破解了门上的魔咒,他们走进纽蒙迦德,沿着楼梯一路往上走——单调的旋转楼梯,仿佛永远没有尽头——盖勒特才听到身后的声音:“我很高兴能听到你这样说,盖勒特。或许是太多麻烦了,太多了。”

盖勒特在黑暗中露出一个苦笑。他想到拜访尼可·勒梅的那个晚上,如果他拿的不是老魔杖,或许不会造成那么大范围的伤害——强大的昏迷咒,他知道好几个傲罗直到今天也没有醒过来——那样的话他说不定有机会给他们每人来一个一忘皆空——

“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,阿不思。”他轻不可闻地叹了口气。

他们爬上一层又一层。当习惯了那种黑暗之后,阿不思惊讶地发现这里似乎也没有那么阴森可怖了,可是——

“为什么这里这么安静?”他问道。确实,他们只听到自己的脚步声。

“阿不思,这是关押犯人的地方。不是行刑室——我为什么要折磨他们?”盖勒特语气有些不满,“你对现在的我缺乏太多的了解了。你以为会听到什么?惨叫?疯子的呓语?梅林,现在是晚上,我想大部分人已经睡着了。”他沉默了一下,又开口道:“阿不思,如果我输了,你会杀了我吗?”

“我会。”阿不思毫不迟疑地说。

“不,你不会。”盖勒特坚定地说。“那你觉得如果你输了,我会杀了你吗?”

“我不知道。”阿不思颤抖了一下。

一时间,两人又没有话说了。他们一直上到了最高层,那里只有一个房间,小的出奇,盖勒特径直走了进去。

“我在这里待过很长时间。我比任何人都熟悉这里,我甚至能说出那块地离墙壁三分之一英尺处有一条细细的裂纹。”他低下头视察着那条裂纹。

“你待在这里做什么?”阿不思打量着这个屋子。它实在太小了,以至于一下子就能把它整个看完。

“思考,偶尔忏悔。”盖勒特耸了耸肩,“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思考,我有很多绝妙的主意都是在这里想出来的。”

“我不知道你还会忏悔,盖勒特。”阿不思淡淡地说,“我想你那偶尔的忏悔一定不够,否则你的罪恶也不会那么大。”

“或许吧。”盖勒特满不在乎,“我们为什么要纠结这个问题?我带你来不是想听你说这个。”

他走到角落里,朝阿不思比了个手势:“过来,阿不思。在这里能看到外面。”他抬起头有些费力地仰望这间屋子唯一的窗户。那扇窗户又高又小,却是这里唯一可以透光的地方。

阿不思走过去和他一起抬起头看向外面。纽蒙迦德本来就处在荒野,这扇小小的窗户也不能展现什么,现在只能看见一半的月亮挂在天上。

“这间屋子不论怎么调整角度,都只能看见一半的月亮——再圆的月亮也只能看到一半。可是它仍然很美,不是吗?而且别有一番韵味。”盖勒特有些兴奋地说。

“从某种角度上说,确实很美。”阿不思回应到。他们一起看着那一半的月亮,残缺的,不完整的,甚至它的光也只有一半——但还是非常柔和地洒落下来。阿不思突然有些懂得它的美了。这轮孤零零的月亮照亮了这个逼仄的屋子,它是夜晚唯一的光——可是望向它的时候,才发现原来它也不完整,它也很脆弱。

他忽然觉得一阵悲伤和乏力。“盖勒特。”他费力地说。

盖勒特回头看着他,阿不思对着那张法国人的脸,做出恳求的手势。“盖勒特——停止你那些疯狂的行为吧。你会毁了你自己,”他几乎是在祈求了,“停下来吧,回来吧,盖勒特。”

盖勒特沉默了一阵子,这让阿不思有些恍惚——他想起了六年前,当盖勒特疯狂地对自己的弟弟用钻心咒时,他也是这样在恳求他。“停下它,冲我来吧。”

他的眼泪滑下来,他又重复了一遍:“盖勒特,停下来吧,你还可以回来。”

“停下?不,阿不思,我会向你证明,我可以做到。”盖勒特终于开口了。“不是像过去那样,我保证——你会了解的,只需要一点时间。”

阿不思绝望地摇摇头,闭上了眼睛。“阿尔,我们会向世界证明,我们可以做到。我们是这个时代最优秀的巫师,我们推翻过去——只需要一点时间。”记忆里的金发青年恣意地微笑着,从树上跳到他身边,然后他们在阳光下交换了一个吻,身边飘满了蒲公英。

“你不明白——它整一个就是错误的——为了更伟大的利益。”他说,声音仿佛不是自己的。“停下来吧,做个普通人,也是很有乐趣的,也可以很幸福。”

“普通人?”盖勒特听上去像被冒犯了,“你要巨人只拥有婴儿的力气吗?阿不思,你知道吗,有些东西被拿走,是永远回不到当初不拥有它时那种状态的。我承认过去很多事情是我做错了,阿不思,可是我可以改正,我可以弥补。我可以换一种方式,甚至‘更伟大的利益’我也可以重新定义,这些我都可以做到——可是你怎么能让我做一个普通人,碌碌无为,浪费才华?”

“你怎么可以否定我的理想,阿不思——对于盖勒特·格林德沃而言,否定他的理想,就等于是杀了他——你怎么可以如此残忍?”他紧紧地逼问,眼神流露出痛苦。

“不,”阿不思摇摇头,现在他冷静下来了,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,“残忍的人是你。一直是你,盖勒特。”

盖勒特睁大了眼睛:“这是血盟——我没想到你竟然还没毁掉它——”

“现在它没有存在的意义了。”阿不思冷冷地说。他挥一挥魔杖,玻璃小瓶飞到空中,很快地开始扭曲、变形;一团小小的东西从里面飘出来,扭动翻滚着,最后分成了两滴血,无力地落在了地上。

盖勒特呆呆地注视着这一切,似乎失去了行为和思考的能力。他费力地用麻木的舌头试图找回语言:“噢,阿不思,我知道你迟早会——”

他没能说完,因为阿不思突然凑过来——他们的距离一下子变得极近极近,阿不思自己的脸就在他眼前——他突然撤去了混淆咒,于是盖勒特看到了他月光下的红头发,还有那比蓝宝石还漂亮的眼睛,他的睫毛上甚至还有几滴泪珠,这让盖勒特的心紧缩了一下。

这是他的阿不思。他突然意识到。这是他回到1905后第一次离真正意义上的“他的阿不思”距离这么近——以前他们见面总是带着各种伪装,阿不思用混淆咒,而他用复方汤剂;他甚至到现在还用着复方汤剂顶着一个法国人的脸,而更久之前,他用“古克”的身份和阿不思见面,可是,那是邓布利多教授,不是他的阿不思。

“你总是问我,能不能给你一个吻——”他听到阿不思小声说。于是他紧张了,他们的距离看上去在下一秒就可以接吻,阿不思的气息喷吐在他的脸上,有点痒。

“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了,”阿不思伸出手,轻轻碰了碰他的脸,“我不会吻你,永远不会。”说着他往后退去,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。

盖勒特松了口气,有点如释重负,但又觉得心里空落落的,他挤出一个微笑:“噢,幸好你没有吻我。我还在想,怎么才能拒绝你——我受不了用这张脸和你接吻。”

“是吗,盖勒特?”红发青年叹息着,“直到现在,你都不肯用你自己的脸面对我吗?为什么要一直用复方汤剂伪装?”

盖勒特沉默了一下,又换上了戏谑的口吻:“不是我不肯,是我不能啊。不过我理解你,你很想看到我的样子吧——明天就可以了,你不在乎这几个小时,对吗?”

“恰恰相反,”阿不思整了整自己的袍子,“我很想在决斗之前看看你,盖勒特。”

“现在已经很晚了,我想我们该回去了——明天需要我们精力充沛,不是吗?”盖勒特生硬地转移了话题,“走吧,这楼梯还要走好一阵呢。”

阿不思看着他宛如逃跑一样走过,一个压在心底的问题突然冒了上来。“盖勒特——”他鼓起勇气,但是声音还是不住地颤抖,“盖勒特,你说过你会预言——”

那个瘦瘦高高的身影在门口停下了,似乎知道他要问什么,所以没有回头:“是的,我会预言。”

“那么,”阿不思的声音抖得更厉害了,“那么,告诉我——在我们订下血盟的时候,你有没有预言到我们会决斗的这一天?”

盖勒特沉默了很久,久到阿不思以为他不会回答了——这样也好,或许真相更加残酷,他想。

“我说过我不会骗你——”他听到盖勒特重重叹了一口气,那让他的心一下子掉到了胃里,他张了张嘴巴,想让盖勒特别说了,可是最终他还是选择听下去。

“我确实看到了我们会决斗的这一天。”

“可是那时我太年轻了,我相信自己而不相信命运。”

阿不思在小屋里颤抖着,说不出话来。而门口的那个身影,仿佛凝固成了一座雕塑。过了好一会儿,阿不思才恢复过来,他轻轻地说:“走吧,我们该走了,是时候了。”

他们依然花了很长的时间走下高塔,这一次谁都没有说话;阿不思觉得纽蒙迦德是那么阴森可怖,周围安静得像坟墓。

他们走出纽蒙迦德的大门,周围一片荒凉,月亮黯淡地挂在天上。

“我喜欢叫它苦月亮。”盖勒特突然说。

“苦月亮。”阿不思鹦鹉学舌道。

“那么,再见?”盖勒特淡淡地说。

“再见。嗯,明天见。”阿不思淡淡地回道。

他们几乎是同时幻影移形走了——于是这荒野一下子陷入了死寂,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。

 

 下一章终于可以决斗了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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